雨的回憶

有一個阿拉伯男生，是沙烏地阿拉伯人，個子高高的，頭髮短短的，牙齒很白，棕褐色的臉龐，常常露出的是認真的表情；他喜歡數學，姐姐是老師，認同相親結婚，覺得當阿拉伯女生明明是很不錯的事，像他媽媽，家裡有印尼傭伺候著，整天什麼事也不必做，只要坐著看電視就好了。

背景常識截然不同，彼此共通點很少，語言程度無法全然互相了解，甚至年齡有些差距，這可以讓人跟人的距離拉得很遠，也可以幾乎真的沒有什麼太大的影響；第一晚，在不太能溝通的狀況下，我這個先至者就好事地帶著他在城市裡繞了一圈，而接下來的日子裡，也是和諧自然如兄弟姐妹般地生活在一起，我總是對待他像是對待弟弟一樣。

當時住的地方，廚房後面有個小庭院，外頭牆上釘了支溫度計，天冷時早晨起來，我常會開了門跑去看看溫度計上標著的氣溫多低，才滿意地縮著脖子回到室內去；一個週末午後天飄著小雨，我去廚房倒水，看到他一個人站在院子裡，愣愣地仰著頭。

我看了覺得奇怪，打開後門，問他：你在那裡站著做甚麼?

他回頭看見是我，很放鬆地回過頭繼續看著天空，說：我在看雨呀，雨好美唷。

先是詫然，接著我心裡漾起了個微笑，說聲好就把門關上了，還給他完整的看雨的空間。

這件事已經過去好久了，我跟他之間，也只剩下數個月一封問候信這種不大能算的上是聯絡的聯絡；人生的河裡一直匯入進各種不同的支流，我不太能確定從那時候到現在我到底變了多少，也不知道他是否還看雨，還保留有多少當年我認識的他。

不過下雨的時候，拿著傘，避開燈下反亮著的水窪，有時就會不經意地想起這件事情，想起他；這樣煩悶地下著下著彷彿永無止盡的雨，在某個少雨地區長大的他而言，可是值得癡癡凝望的存在呢，這樣的回憶一跑出來，眼前的雨看起來也真的變美了。